你認識JCVD嗎？或者是Jean-Claude Van Damme？或者是尚克勞范達美？好吧，如果這些名字都無法讓你回憶起這位九零年代動作天王，那麼你應該會記得這位天王前劈腿的英姿：在一個廣告中，他凌空劈腿，把左右腳各放在兩個車道的大卡車後照鏡上。

「九零年代」已經是一個過氣的名詞，而「動作天王」更是一個過氣到不能再過氣的名詞，扛著這兩個名詞的男演員，如今都過著令人唏噓的日子：滿臉緊實的史特龍已經因為老衰下垂的臉頰，讓他能順利講出一句能夠讓人聽懂的話都變得困難；成龍仍然想盡辦法在拍攝各類「武打」片：他嘗試將所有與武打不相干的題材與武打綑綁在一起(別忘了《功夫瑜珈》)；而阿諾幾乎已成為了一棵大樹－－能不動就不動－－所有他仍需要打鬥的畫面，要不就是電腦動畫、要不就是替身演員、要不就是做一些你阿公都比他靈活的甩手運動。

九零年代動作天王現在剩下的唯一任務，除了出演《浴血任務》之外，似乎沒啥好做的了。但我們的JCVD不一樣，他選擇了一條艱難的道路，一項我們日常上網必做的消遣：嘲諷九零年代動作天王。

我們事實上並不強求動作天王們一定要是個演技派，你會在網路上看到一些「片商只要給他們空間，他們會證明自己能演戲」的不知所謂留言，大家都知道是狗屁。因為他們即便骨子裡是演技派，當我們真的想看個演技精湛的劇情電影時，也不會第一時間挑選他們主演的電影。更何況，大家寧可看他們舞刀弄槍，也不想將他們與古典英國演技老戲精放在同一天平上比較。所謂「術業有專攻」，你會喜歡《靈異第六感》，絕不會是因為布魯斯威利在片中的那副百無聊賴、似笑非笑表情。

所以我們的范達美是哪根筋不對勁了？

2008年他拍了一部《JCVD》，講述已經過氣的尚克勞范達美(他飾演他本人)，在一場銀行人質危機中反省他荒唐的巨星生涯，裏頭少不了對范達美本人的極盡嘲諷之能事(「嗨！范達美！你可以表演個空中迴旋踢嗎？」)。這很不簡單，考慮到當時范達美的上一部電影是《悍警重生》(Until Death)，而下一部電影是《魔鬼命令：爆裂進化》(Universal Soldier: Regeneration)。在他還能在B級動作片中撈油水的時候(2009年史特龍還只能在印度電影裡當特別客串)，為什麼要拍攝這麼一部彷彿蓋棺論定一生功過的電影？

 

 

 

我們當然不瞭解范達美的想法，但我們可以從《JCVD》裡見識到他對自己的殘忍，他自剖二十年來的演藝生涯，讓他荒唐度日，連愛人的力氣都被消磨殆盡；打仔人生又讓他的肉體舊傷遍鱗；想真的當個演員而非打仔，又得面對觀眾無情的嬉笑。這些都是我們想當然耳九零年代動作天王的今日唏噓，但范達美選擇用自己的口中說出來：我演過很多爛片(而且我可能會繼續拍)、我很辛苦，我很累，你可以笑我，但阻止不了我想做的事。你能想想成龍口中說出這般的妥協與不堪嗎？這可能會讓你對范達美有一份敬重。

而在繼續拍B級動作片、在武打風格動畫中配音、與無止盡的自虐拍片計畫(2014年的《JCVD來演我的電影》)之後，范達美又要來秀自虐的下限了。

《尚克勞范強生》(Jean-Claude Van Johnson)這部亞馬遜出資拍攝的影集裡，范達美將再度飾演他最熟悉的角色：尚克勞范達美，在他每天過著生如同死的無聊生活時，有一部直發DVD動作電影(過氣卻又真實)的企劃找上門來，他將到某個遙遠國家進行拍攝工作，只是這並不是單純的演員工作，拍片只是臥底的掩飾而已，他真正的任務是成為一位傭兵。

異鄉、臥底、傭兵，天啊，這些曾經是范達美名揚沙場的成功元素之一，現在卻成為了新一代電影人拍成黑色喜劇的重要元素。諸君，這一點都不殘忍，如果你曾是范達美的影迷，你應當自豪。這位動作老將繼續虐待他自己的肉體，使其成為銀幕上的光彩，只是以前是凌空迴旋踢，現在是整尊JCVD的九零年代形象。這不是所有人都做得到，至少不是九零年代的動作硬漢們做得到的事。

你可以從上面的預告裡清楚這件事，而我可以告訴你，這才是一位演員該有的樣子。不是會念五十個字不斷氣的莎翁台詞才算是演員，不是能在一個三十秒的長鏡頭裡自然流出淚水才算是演員，更不是拿過一座奧斯卡就能算是演員。演員，是電影的工具，他的神態、表情、動作與氣場，都應為電影本身服務。能激發你萬千思緒、苦樂參半的情緒，那才是演員。

自虐？那才不是跪著掙錢，那叫為藝術犧牲，為劇情犧牲。以此定義，曾經是一位九零年代動作天王的尚克勞范達美，現在是一位精湛演技的認真演員。